旺秀才丹:帕域诗会诗作26首
2024-03-12 11: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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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域诗会诗作26首


旺秀才丹



和一只牛虻向东同行


从河西走廊向东行驶

刚过黄河大桥

就发现一只牛虻

趴在玻璃窗上向外张望


它不请自来

悄悄地搭上顺风车

和我们一起进城


我缓慢地把玻璃摇下来

一阵微风扑面而来

这只牛虻迫不及待地夺路飞出


那么急切

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不二欲神


他在花蕾中甄别花蕾

恰似从处女中精选处女


如同对二八佳人无尽的念想

不觉让他遗忘尘世的各种烦恼


驾驭身心探访奥妙的领域

渐渐使其脱离本能的缰绳


仿佛用两块木头持续摩擦取火

最后只留下一片炽热的光焰



噶拉多杰


“当他坐下来领受法教时

是一个众生”


“当他起身时

已然成佛”


“他的心中不再有

任何散乱或迷妄”


“他是第一流的修行典范”

是“上上根的佼佼者”


“他的迷惑与妄念皆消融入法性之中

从未再度从他心中升起!”



放下


从前我像一只老虎

狮子,随时随地激情四射

要发起攻击


如今我像一只绵羊

温情脉脉,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无害,也没有攻击力



挺好的


有令他烦心的事物

在势头显现的那一刻

他都会自虐般地心生一个词

——挺好的!


如同淤泥滋养了莲花

他看到了逾越凡俗的一次次良机!



闪耀的露珠

——悼万玛才旦导演


一个学生,局促,羞涩地

拿着一摞手写在方格稿纸上的小说稿

到我的办公室来向我请教


我是位诗人,哪里能指教别人写小说

尽管如此,我还是给予了赞叹和鼓励

“打倒权威,同时给小人物擦皮鞋!”

朱大可老师的教导指引我

善待每一位蹒跚行走在文学之路上的同仁


许多的细节被风吹散

一路走来,他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蹉跎

我们相遇在饭桌酒局中,难得的放松

寡言少语的作家,用两种语言思考和写作

他的朋友也是两个阵营:母语和汉语


他游走其中,让每一个阵营都如沐春风

而他,头发渐渐灰白,已经显露了劳累和疲惫

聚光灯照射着他的每一步,他的影像,和文字合集

总是引来关注和赞叹,多多益善

都被他一一收纳,他走着,说着

平静地接受外界的问询

将青藏的玛尼石,老狗,经幡和女人

用影像和文字,介绍给有缘者


他终于走到了西子湖畔,承诺故人喝茶

“喝龙井茶!”,仿佛我们再次找到了畅谈的介质

氤氲的沸水,伴随烟雨中的江南

我想问问他,你累不累

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你觉得值得吗

是否该放慢脚步,睡到自然醒,嚼着菜根香

在漫长的午后发发呆了


“财富如草间的露珠,生命如风中的残烛”

刚出发的时候,他还这么说

可惜一杯夕阳里的茶还没有冲好,他却提前离去

许多话,被咽了回去

许多疑问,在轮回中萦绕

猝然离去,不辞而别

一盏明灯,在青藏仿佛被山风吹灭

无数的生灵在流泪,在痛惜


此生已经逝去

睡前脱下的鞋,再也不能穿起

地水火风已经消散

哪一年,哪一站,哪一杯,烧酒或者清茶

才能再次和有缘人相聚?!

我问雪域,也问西子

静静的玛尼石,古往今来,沉默无语


2023年5月8日于清水湾



老人家之:四弟走了


老人家八十多了

是姊妹中的老大

他有七个弟妹,大多农民

一个个先后辞别


近日传来消息

四弟没抗住多年的肺心病

突然走了

姊妹八人,转眼间只剩下六弟七弟


四弟寡言,一双眼常带着善意和笑意

常年劳作在故乡的田地间

做过榨油匠、石匠,挖过煤

双手手指已经变形扭曲

据说村庄邻里各种苦力中,都有他的影子


噩耗传来,老人家平静地安顿了致祭的事

再没有说过其他

葬礼结束了,再聊起

老人家只是问了问坟的情况

然后说了一句:

“老四在五八年之前是僧人

叫更登见措”

身边人问,哪个寺院

“天堂寺”


窗外不知何时大雨连绵

漫天的雨雾

仿佛刹那间遮盖了老四苦难而劳作的一生

而童年珍贵的僧侣经历

被老人家轻轻拈来

穿越时空,穿越生死的无常

在河西走廊干涸皲裂的土地上

绽放成一朵金色的莲花



释然


所有的关系中

个体都在寻找最舒适的角度


就像鸥鸟在天际翱翔

突然一个弧度回身冲向大海


多维世界中

生灵皆显现了斑斓的色彩


它一定是要伺机

叼住美味的续命大餐



标签


所有的人和事

都可以贴上标签


站在柴米油盐的角度来看

可以降低生活成本,易于搜索辨认


本能使我们习惯并长于贴标签

“啊这人世间无尽的是非和分辨!”


“既看到现象

也要识别本质!”


智者在缘起中洞见二元悖论

如同莲花,在淤泥中不被染污



雁过无痕


一朵花,恪守四季变迁的因缘

来了,绽放。艳丽,衰败


一粒种子,在因果的巨链上流转

在大地成住坏空的怀抱里生长,繁衍,漂泊


衣食住行中,人们哭笑,抱怨着,追逐着

有时候在顶峰狂欢,更多时候在低谷舔伤


有没有人会追问,这幻变的景象

似一个梦?!也会喜悦,但会疼痛。深陷其中


每个人都是父母所生无二的“本尊”

“被迫生活在人中间的神!”


自己就是自己的国王!

多数人不知、不相信这个秘密


生生世世,以平民的身份生活

不想醒来,不去破圈,无缘登基


注:引号中为作家昆德拉小说中语句。



由念头虚构的故事

——仿伊丹才让先生四一二诗体


1、

就像农夫轻抚熟透的麦穗

医生下意识铺开素白的方纸

指肚轻触她平滑的小腹

舌尖上神游着呼吸和密语


小腹里流淌着千年的硫磺和灰烬!


恍惚之间她走了,他们都先后消失

收回心神,发现自己始终在此时此地


2、

浪子回到了雨后的打谷场

两道彩虹在虚空中自在地挂起

轮回中捆缚已久的囚犯

最终为自己打开了尘封的心锁


灵魂和肉体在时空中燃烧嬉戏!


突然就从心底原谅、宽恕了自己

潸然泪目,为这镜中幻化的心念故事



潜在的病人


疫情肆虐,你我皆成了

一种神秘病菌的携带者


随时随地接受质询

“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你接触过谁,是哪里人

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终于,每个人都受到质疑

成了潜在的嫌疑人


人们开始减少见面

远远地交流。相互提防


“他人即是地狱”

彼此的关系又一次被审视


日常劳作、营生,“尤其黄金一样的光阴!”

皆被摧毁。生命的轨道突然变得无序


迷茫,无助,怀疑,愤怒,绝望

每个人就此被困在居住地,一遍遍问自己


“短暂的一生,究竟在忙碌什么?!”

“携带着无明的病毒,下一步要去哪里?!”



盎然的诗意遮蔽了惊鸿一瞥的情愫


最初源于某个人的神态,话语或气味

情绪被激起。悠长,回荡。如鲠在喉


仿佛被疾风鼓动,欲罢不能

懵懂中写下关键的开场白


开始远行。铃声会越来越清脆

旗帜猎猎,被高高举起


一定会振翅高飞!直逼心灵自由的高度

最终迸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诱发燃烧的情愫几乎被忽略

可能只是一个背影,若隐若现的骨肉肌理


直到湖水平静

才会偶尔想起,涟漪如何在唇齿间趋于静寂



居士下山


下山赴局,一副山里山气的样子

坐在桌上,不用问诊,他给每个人号了一个脉


东家做得大,不屑于桌上的一色人等

因为胸怀太多的事情,言语自我,神情散乱

开口闭口的话题,应该是在无数次重复的轨道上

靠着惯性在滑行


主宾有事到访此地,受到轻微的怠慢和质疑

他和东家一样,是各自界别的佼佼者

社交平台有近千万粉丝,比东家多

但东家不知


居士借敬酒特意赞叹主宾的粉丝数量

这个数目比东家多出一倍!

不出所料,东家马上侧目相看

“至少会高看一眼!”居士暗笑

算是为仰慕已久专程来拜见的主宾扳回一局


宴席后他请主宾宵夜,想聊些什么

但是人多嘴杂,话题飘忽,言语无主题

席上席后,在座的大多属于“在讨生活”

瘟疫肆虐也挡不住


看看萧条的小镇,宽畅无人的街道

居士一脸无辜。还是回山里

他有自己的事

没人想知道。他也不想说



看着心在嬉戏


如果感受到,而没有说出

会是如何?


看着心的波动

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她想着,游思,走神,怨恨

有时泛起一丝丝嫉妒


仅仅是看着自心嬉戏这件事

就是人世间最恢弘瑰丽的景象



聋哑的园丁


从此以后,我将一切如梦如幻,以及心乃超越生死的事实铭记在心

——莲花生大师


我被这临时的果园主告诫

不要随意赞美鲜花

不要去附和自然的音声


仿佛满园只有黑白


面对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想起告诫,我嗫喏着嘴唇

咽下了言语和行动的欲望


仿佛我是,难道我是,谁让我是——

聋哑的园丁!!!


岁月毫不留情地在流逝

我向南而立,扭过头

回望天空

北斗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它从未与我们分离”

一个声音穿越时空在低语



即使是曾经醉人的艳遇


如果没有影像和文字佐证

退潮后会渐渐失去颜色


没有镜子可以长久凝视和打量

会令人质疑是否曾真正走入对方


一切终将变得虚幻

依稀梦中在伊面前刹那绽放



丧钟为谁而鸣


“这个世界不要我了”

第聂伯河在呜咽


仿佛长夜降临

夜色遮蔽了一切


“黑夜再黑

何曾挡住过黎明来临?!”


送走妻小准备牺牲的汉子

誓愿用热血砸碎“狰狞”“野蛮”的锁链



观影就是修行的契机


观影就是修行的契机

每次都是从零开始


在空白的舞台上端上陌生的剧目

然后和剧中的人一起生活


越是没有偏见和傲慢

越是能够深入剧情


每一部都是全新的生活和体验

不预设,不期待,跟着走


任凭波澜壮阔的故事在眼前游走

任运持心,知道这一切都是演绎


可以暂停,可以起身离去

也可以重复观看


超越时间,超越空间

可以在其中,也可以就此告别


这是一份宝贵的心灵经验

如果觉醒它,珍惜它


可能会就此醒来

明白这短暂而又暇满的人生



冬日四重奏


美色是一道坎

树上的鲜花

她越高

越让人觉得不可攀

不摘下来嗅嗅

越不过“畏惧”这道坎


资财是一道坎

源于贪

茶足饭饱后还想吃大餐

不餍足,无数山

人人皆知的常乐秘诀

“知足”是世俗生活的高坎


四魔八风是一道坎

世海淤泥地

身心有爱恨

解脱的青莲发芽难

冒头难,拔枝难

经年累月闻思修

见道难,安忍难


心性是一道坎

千里跋涉,苦苦求索

想要卸下轮回的枷锁

蓦然回首,在胸间

咫尺方寸,掉头难

放下难

心莲开花,驻足难

体悟难

欲开口,收声难



有时候,所处之地,才是问题所在


《福斯特医生》说:

“有时候,

所处之地,

才是问题所在。”


明就仁波切说:

“你想要到达的地方,

其实就是

你当下所在之处。”


龙树菩萨说:

“柴火本身

并非火焰。”



我和列侬


我和约翰……列侬

都是天秤座并且O型血


和他一样热爱和平

反对战争


看上去他比我要和蔼

甚至比摇滚更随和


碰到不在意的事情会无辜地笑

在意的事情常一脸严肃


他有小野洋子

为他的表达布展想像和天空


我有一把枪

不知被谁拿去射了他


知道他在纽约倒下的那一刻

我才在此岸的海边与他照面


我如果爱上你的声音

你能否爱上我的灵魂



鲁契亚诺:影像后的文字侧写


鲁契亚诺是一个简单的人

自称是农民


他常从小趣事里感到很开心

就像淘气的孩子


坚持无条件相信别人

认定好人占多数


他不是一个有计划的人

总是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


“他吸入空气

决定它去往哪里

怎样出去

词汇有多长”


“有表情

有温度

有欢乐”

技能对他来说就是一切


“我涂上白色的小丑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说,这就是你的生活”


“你必须上舞台

必须欢笑

哪怕心如死灰”


“剧是假的

但随着舞台一点点展开

它就变成真的了”


每次亮相

他都紧张得要命

“我要死了”


所幸每次结束

他都活下来了


他的救命稻草就是

口袋里一根弯曲的钉子

手里握着的白手帕


很多观众不知道他在干嘛

但他们感受得到


他曾经劝生病的女友

“你现在要把

你的病情看做一个机遇

而非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

“你是真正的幸存者

享受一切”


前妻说:

“他是高一个等级的存在”

女儿悔恨:

“浪费了可以一起相处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有一个品质是

“勇敢——

因为我基本上一直在受批判”


生命临近终点

他几近啼血地歌唱:

“但我从未如此

从未如此

热爱生命”


他将上帝给他的天赋

还给了上帝


“他宏伟的嗓音完全遮盖了

他也是个平凡人的事实”


注:鲁契亚诺是家人和朋友对世界三大男高音歌唱家之一的鲁契亚诺·帕瓦罗蒂的爱称。



我遗忘了遥远的河谷


像遗忘你一样

我远离河谷而去


像远离烟火一样

我赤裸着自己的双眸


像赤裸身心一样

我走过黄昏的集市


像走过寂静一样

我沉醉在喧嚣之中


像沉醉在梦幻一样

我穿越你和我的回忆


像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字词一样

我抚摸着来去的暗喻


像抚摸着铁皮和塑料

我追逐着闪烁的意念


像追逐着滚动的车轮一样

我敲击黄钟大吕


像敲击儿时的手鼓一样

我遗忘了遥远的河谷



才让卓玛,你那一声惊叫


夜深人静

侄女在外面一声惊叫

吓我一哆嗦


出去一看

原来是一只蟑螂

在卫生间地上散步


把这位不速之客请出家门后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才让卓玛,你那一声尖嗓子

不说你叔叔了

蟑螂都被你吓得哆里哆嗦


它一定是被突如其来的呐喊

吓破了胆

因为我问候它的时候

它正手忙脚乱

不知所措呢



新奥尔良


新奥尔良

听到这个名字

我就觉得欣喜

一定有许多故事

在这里发生

不记得电影中多少次看到你

不清楚你在东南西北哪个位置


只是觉得那么响亮

新奥尔良

戴着礼帽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从面前闪过


还有高头大马

无边的牧场

斧头

火车

还有骑警


我在想

新奥尔良

你该发生些什么

让我不能忘怀



以上26首诗歌,发表于微信公众号“帕域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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